(圖/shutterstock)
作者: 許爾文.努蘭
結婚五十週年紀念日
珍妮特.懷亭的丈夫
是阿茲海默症患者。
他的病情不斷惡化,直到逝世。
六年來,珍妮特飽受煎熬。
她回憶起
「事情的轉捩點,
發生在我們結婚五十週年紀念日的十天之前」。
我從小就認識珍妮特和她的丈夫菲爾。
一九三○年代後期,
我和家人第一次到他們府上拜訪。
那時他們正值新婚,年輕又迷人。
男主人二十二歲,女主人二十歲。
而我的雙親是外國移民,四十多歲,
屬於穩重保守、安家立業的那一型。
相較之下,懷亭夫婦
簡直像一對電影明星;
住在那幢新裝潢的房子裡,
簡直像孩子在玩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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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特和菲爾婚姻維繫良好
彷彿置身童話故事
我並不懷疑懷
亭夫婦彼此間所洋溢的狂熱愛情,
只是疑惑像他們這樣的神仙伴侶
是否能維持婚姻。
我深信他們只是在試驗,
因為根據我過去的觀察,
沒有哪個結過婚的人像他們這樣。
若要指望婚姻美滿,
懷亭夫婦似乎勢必
得改變這種如痴如狂的情感。
但他們幾乎始終如一。
他們的婚姻維繫得很好,
彼此溫柔相待。
及至我年紀漸長,
對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事稍有了解後,
才越來越覺得這對夫婦難能可貴。
他們始終不怕公開流露情感。
許多年後,
菲爾的商業房地產生意蒸蒸日上,
在布朗區的公寓
也換成康乃狄克州郊區西港市的漂亮房子,
他們的三個孩子就在那兒長大成人。
等孩子們長大後,
珍妮特和菲爾又搬入
史卻德佛(Stratford)的豪華公寓。
菲爾六十四歲時從全職工作退休,
那時孩子們早已自立,
他們夫婦也頗有積蓄,
往後的日子看似無憂無慮。
在我二十多歲到四十歲的這些年間,
沒有再見到他們。
直到一九七八年,
我們的人生路徑才再度交會。
當時他們住的華廈,
與我在新海文市附近的住處相距不遠。
和這兩位了不起的朋友相聚一晚後,
我不禁讚嘆他們的情感絲毫沒有褪色,
即使在小事上,
也可以見到他們流露出的體貼關懷。
他們的關係,勝過當初的誓言。
後來菲爾完全退休下來,
與珍妮特搬到
佛羅里達州戴爾瑞海濱(Delray Beach)定居。
妻子和我非常捨不得和這麼珍貴的朋友告別。
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有些異樣已經浮現。
退休後菲爾出現異常行為
過去菲爾只要一有空閒,
常浸淫在書籍之中。
他的心思敏銳,喜歡非小說的讀物。
但在這次搬家之前,他就不再看書了。
多年以後,珍妮特才回想起來,
菲爾那時已經不太對勁,
會要求她寸步不離。
如果她要進城一下午,
菲爾就喃喃抱怨:
「我可不想退休後就孤孤單單的。」
他以前很少動怒,
現在卻動不動就發脾氣,
在史卻德佛市的最後幾年,
有時甚至會勃然大怒。
他也越來越喜歡挑女兒南西的毛病。
她從紐約搭火車來探望他,
常常在回去之前被弄得流淚收場。
搬去佛羅里達州以後,
菲爾發生過幾次無法解釋的意識混亂,
而且越來越頻繁。
每次碰到這種情形,
菲爾總是怪罪別人,
對別人懷疑、發怒。
他不止一次走錯理髮店,
責怪對方爽約。
還有一次,
他在加油站威脅著
要毆打一位嚇壞了的摩托車騎士,
只不過因為那傢伙
正要拿起身旁的加油管──
這件事竟然發生在
一個過去從未發怒動手的人身上。
(中略)
珍妮特說服自己:
「他好起來的」
「我想,有時候我也會忘記事情,
或許過後會再想起來吧!」
珍妮特雖然漸漸意識到這個可怕的事實,
卻極力逃躲它。
她幾乎說服自己,
先生最近的毛病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幾週之後,
珍妮特脆弱的防禦工事
還是被打垮了。
有一件不容爭辯的事,
逼使她不得不正視問題,
沒辦法再窮盡各種合理化的理由
分散或模糊焦點。
那天下午,她出去幾小時,
回來後卻發現自己面對的
是震怒不已的菲爾,
大發雷霆地指責她去會晤情人。
更令她難過的是,
菲爾虛構的那位情人,
是他去世多年的表弟華特。
「那時,我根本不知道阿茲海默症是怎麼回事,
但我害怕極了!
一定有什麼事發生在菲爾身上,
是我再也不能忽視或強辯的了。」
雖然去看醫生,
也許最後能有個診斷,
證實菲爾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但珍妮特對此還是猶豫不決。
也許她還冀望著,
菲爾只是暫時性的情緒變化,
或者他這些不恰當的行為不會再惡化,
甚至隨著時間過去就會消失。
畢竟,每次事件都很短暫,
菲爾也不記得。
他常常一轉眼就忘記他說過的話
或做過的事。
到如今,珍妮特已經想不起來
她曾經告訴自己的許多小謊言。
靠著這些小謊言,
她才能從日益增加又揮之不去的焦慮中
平靜下來,不致那麼快就徹底絕望。
到最後,她再也不可能
逃避菲爾心智混亂的事實了。
他常常半夜三更醒來,
對珍妮特大叫大嚷,要她滾下床去。
他會大聲咆哮:
「妳怎麼會在這裡?
妳什麼時候來的?
兄妹怎麼能睡在一起?」
每一次,她都耐著性子順從他,
讓他一人憤怒地亂翻亂滾,
自己則到客廳的長沙發上,
卻再也睡不著了。
菲爾通常很快就會安靜下來,
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完全不記得他的無理取鬧。
華納夫婦事件後兩年,
珍妮特找了一些現在已經想不起來的藉口,
說服菲爾去看醫生,
因為事情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當然,她也終於說服了自己。
醫生仔細地詢問病史,
做完身體檢查後,就走出診察室,
宣布菲爾得的病症。
菲爾罹患阿茲海默症
珍妮特偶爾會對他失去耐心
那時候,
珍妮特已經對阿茲海默症略有所知,
也預料到會是這個病。
但當她聽到這幾個字時,
卻依然不能稍減震驚之情,
好像一切都完了。
她和醫生決定不告訴菲爾。
他們即使告訴他,
對菲爾可能也沒什麼差別。
他暫時會知道,
但不會在腦海中留下什麼印象。
幾分鐘後,他就會忘得乾乾淨淨,
好像他們根本沒說一樣。
但是幾個月後,
珍妮特還是忍不住告訴菲爾。
菲爾越來越不可理喻,
記憶喪失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久。
珍妮特有時就會控制不住,失去耐性。
但每次她發脾氣或說出一兩句重話後,
總是立即為此內疚不已,
責怪自己竟然用這種態度
去對待這麼好的一個人。
有一次,她特別生氣,
禁不住罵道: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問題?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得了阿茲海默症?」
她對我描述那次經歷:
「在那一剎那,
我發覺這些話竟然出自我的口中,
真是太可怕了!」
其實,她大可不必那麼懊惱。
她剛才的舉動只不過像是埋怨天氣而已。
她雖然說漏了嘴,
菲爾卻不會對自己的病情增加什麼了解。
他並不覺得有何不幸降臨到頭上──
他不會記得自己的健忘。
認識老好人菲爾但沒有深交的人,
可能會覺得他沒什麼兩樣,
這也正是他自己的看法。
珍妮特要照顧自己與菲爾外
還要面對一場將近的死亡
和其他有類似遭遇的人一樣,
珍妮特決定儘可能親自照顧菲爾,
並且找書來讀,
希望能明白阿茲海默症患者的心智狀態。
市面上有許多這方面的好書,
其中最好的一本是
《三十六小時的一天》(The 36-Hour Day),
書名很貼切。
這本書印證了早先醫生所說的,
例如:「這個疾病通常進展緩慢,
卻會一直無情地惡化下去」、
「阿茲海默症通常在七至十年間致命,
但也可能短到三或四年,長達十五年」。
珍妮特懷疑目睹的
不只是老化對生命的摧殘,
她讀到書上的句子:
「失智症並非老化的自然結果。」
她很快就明白
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個真實的疾病,
以及隨之而來的惡化與死亡。
《三十六小時的一天》
和其他的書中提到菲爾
可能會產生的身體與情緒變化,
並提醒她不僅要照顧病人,
還要懂得照顧自己,
以度過這段充滿壓力、
痛苦的歲月。
但最後她發現:
「這些都只不過是空口說白話,
不能真正改變什麼。
能使你做到的,唯有你的心志。」
失智的菲爾
出現攻擊行為
在《三十六小時的一天》中曾直言道:
「失智症的患者,
有時可能會有攻擊行為。」
珍妮特讀了許多書,
也試著預備好來面對這種可能的情況,
但她還是沒有料到
發生在一九八七年三月某一個晚上的事。
那時,她全心照顧菲爾已經一年。
還有十天就是他們結婚五十週年紀念日。
事情的轉捩點就發生在那天。
事隔五年之後,
她對我描述當時的情況:
他不認得我了,
還以為我闖進他家,
正在偷珍妮特的東西。
他動手推我,拿各種東西丟我,
又打破了幾件我的古董,
因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他還說要打電話給南西,
把這件事告訴她。
他後來真的打電話給她,
南西馬上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要菲爾「讓那個女人來接電話」。
他把電話推向我,說:
「喏,我女兒想和妳說話,
她會要妳滾蛋。」
我拿起電話,南西對我說:
「媽媽,立刻離開家,我會叫警察。」
我一掛斷電話,
菲爾就抓起話筒,他也要找管區警察。
我繼續留在家裡真是不智之舉。
因為他到處拿東西丟我,
逼得我也只好叫警察。
你想想看,
當三輛警車一起出現,我有多窘!
警察進來後,我試著解釋這裡的狀況,
但菲爾說:
「她才不是我太太。你跟我來,
我給你看我太太的照片。」
他把一位警察帶到臥室,
給他看我們的結婚照片。
當然,那警察一看就明白了。
他說:「新娘跟你太太很像,
現在就站在那兒!」
但菲爾堅持:「她根本不是我太太。」
這時,
菲爾還認得的一位鄰居也進來了。
她看了一眼發生的事,
輕輕地對他說:
「菲爾,你知道我愛你,
不會對你說謊。
這位女士就是珍妮特,
你轉過身來看看她。」
他聽話地轉身盯著我看,
好像第一次見到我。「珍妮特!」
他說:「謝天謝地妳在這兒。
剛才這裡有人想偷妳的衣服。」
這就是那天的經過。
有一位警察對菲爾好言相勸,
要將他帶上車。菲爾不肯:
「別人會以為我被逮捕。」
警察只說了一句:「哦,不會的,
他們會以為我們順道載朋友一程。」
菲爾就對這個簡單的解釋感到滿意了。
他被帶往附近一家醫院,
住在那兒直到安排好療養院。
珍妮特在療養院度過
結婚五十周年紀念日
然而,菲爾什麼都不記得
南西搭機回來陪伴母親,
母女倆每天都去醫院探視菲爾。
起初她們對菲爾這麼容易適應病房作息
感到很驚訝,但是不久就發現,
菲爾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會向病房工作人員介紹我們,
並且告訴我們,
這些人都是他的祕書,
醫院則是他所經營的旅館。」
通常菲爾能認得珍妮特,
但是每一次都必須別人提醒他,
那位年輕小姐是他的女兒。
一段時間以後,
他把珍妮特認作是他的女朋友,
再後來就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了。
他們在一週後
就找到一家很好的療養院,
菲爾被送往那裡。
幾天後,珍妮特在那兒
度過了結婚五十週年紀念日。
只是她身畔的人,
一會兒知道她為何來陪伴他,
一會兒又搞不清楚了。
對於自己的心智喪失和帶給家人的悲劇,
菲爾是健忘的。
繼續閱讀:終於,菲爾慢慢步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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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死亡的臉》
作者: 許爾文.努蘭 / 譯者: 楊慕華, 崔宏立 /出版社:時報出版
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責任編輯 / Stella )
(首圖來源:shutterstock)